【周叶】二进制恋人
×一发完，关于数据的浪漫
大家都是游戏数据
一枪穿云的名字其实并不是一枪穿云。
这组代码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很低调，叫做周泽楷。
荣耀是个游戏，而一枪穿云是荣耀里最帅的BOSS，封号枪王。
作为一个BOSS，周泽楷无疑是尽职尽责鞠躬尽瘁。
他是60级副本BOSS，负责待在轮回主城的塔楼顶层，等着被毫无人道的升级任务蹂躏了一遍又一遍拼死拼活熬到60级玩家杀将上门，拔枪，微笑，战斗，要么虐翻别人要么被杀，当然前者更多，发放系统奖励，鼓励玩家越挫越战。
讲真，这真的是一件很无聊的工作。但周泽楷做的很认真，有空时他就坐在塔楼发呆。
周泽楷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产生自我意识的，那天他和往常一样端坐在王座上。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时看见与世隔绝的塔楼外，数据流铺设的蓝天白云，空旷而寂静。
虽然有点滑稽，不过他的确体会到了玩家所说的"寂寞"。
周泽楷投运的时候比较晚，他诞生时荣耀已经运营半年。资历自然也比内测前后运行的前辈们浅的多。比如霸图城副本Boss韩文清，蓝雨城城主喻文州与黄少天，微草城城主王希杰……但是一枪穿云的粉丝比任何一个BOSS都要多。
很简单，因为枪王的人设实在太好看了。
论坛里蝉联三周最火帖子就是周泽楷的截图合集，无需ps，张张自带柔光效果。直接导致每天都有玩家排队给他截图而不是来刷本。
继"寂寞"后，枪王领悟的第二种情绪就是"烦恼"。
不过自从参加了几次BOSS聚会后周泽楷就看开了。
不同阵营的BOSS私下里都是好朋友，聚会时打麻将炸金花单人pk团队无差别混战，大家通过这些和谐向上的活动结下了深刻友谊。
其实这年头当BOSS也不容易，身为注定被打被讨伐的BOSS，有几句中二耻度爆表的台词见怪不怪。比如韩文清的"我将审判，因你们愚昧无知的罪"，王杰希"战栗吧！吾将带来恐惧"，周泽楷"我已有觉悟"*。
私下里大家都觉得干架就干架，废话这么多实在好羞耻。百花的张佳乐不服，他摸着自己的深V深紫露背开衩外套，热泪盈眶，手在抖，声音也是抖的:"你们谁穿的有我羞耻，画工是差这点预算吗？"
各位BOSS深表同情。
对比产生幸福感，周泽楷有点愧疚的想。
然而更多时候，周泽楷会悄悄利用数据流去荣耀大陆旅行。
二进制与三维世界归根结底是不同的。
玩家眼里，再高的帧数，再流畅考究的3D界面也只是一时的代入感，荣耀大陆只是屏幕上冰冷的地图。
而对BOSS们来说，这就是他们全部的世界了。由南向北，数十座主城坐落在辽阔大陆，东边的微草主城杨柳依依归燕斜飞；南国霸图主城紧邻炽热岩谷，裂谷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焰火；西方的蓝雨主城是月亮庇佑之地，那里的溪流里栖息着吟咏诗篇的人鱼；北境的轮回主城拥有大陆最坚实的城墙和最广阔的平原，每当暴雨过后，平原上会开出大片大片深蓝色的鸢尾花，像一片沉静的海。
周泽楷走过烟雨和雾霭，闯过小怪群生的野图，也见过主城庆典绚丽的焰火，无数玩家顶着昵称奔走或漫步，世界频道每天都热闹非凡，求高手收徒求妹子求组队，有土豪告白，有帮会对骂，偌大的荣耀大陆因为玩家显得生机勃勃。周泽楷沉默地经过，他喜欢这个世界也喜欢这样的热闹繁华，但那些热闹都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带走。
也许自己是运算出错了，周泽楷想，不然怎么解释自己总是觉得空荡荡的，像个没有纸条的漂流瓶。
想不出来。
周泽楷看着又一队玩家闯进他的塔楼，沉默不语地站起身，拔出碎霜与荒火。
那就继续战斗吧。
第一次听到叶修这个名字，是在一次聚会上。
BOSS们很忙，BOSS们难得相聚，偏偏这群宅男除了聚众赌博和斗殴没有其他娱乐项目，输得裤子都要出手的张佳乐哀嚎:"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和老叶一样不要脸！"
"霸图的你这话说的不对啊，你看看在座的哪个能和叶修一样不要脸，你自己摸摸良心说，哎我忘了都不是人哪里来的良心，叶修的底线那可是出了名的时时刷新，比你们霸图的裂谷还深大家评评理看我说的对不对！"黄少天跳出来反驳。
张新杰抬起法杖摁下快暴走的张佳乐，闷声坐在角落的周泽楷倒是心里微微一动，念着这个名字，叶修。
他知道有一个总是缺席，从未见过的前辈。
据说叶修是最早存在的BOSS，在内测时期很是意气张扬，远程近战辅助加血全能，号称是自带腥风血雨的男人。嘴炮一流，嘲讽一流，然而在内测时服务器故障，系统抢修后删档了不少程序，而叶修也从此销声匿迹。
虽然提到此人大家都是旧怨难消耿耿于怀脸，没下限，无节操，奸诈狡猾，话是这么说，周泽楷也感受得到大家其实并不讨厌叶修，相反的交情颇深，甚是怀念。
"那个混蛋第一次见面就抢走了我的宝箱，我追着问他职业是什么你猜他怎么说？‘我可是个诗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后来见一次被抢一次，专业强盗啊！诗人他妹！"
大家边搓着麻将边点头。
周泽楷记住了叶修这个名字，有时坐在塔楼发呆时，会暗自把从别人那听来的只言片语联系成线，反复回忆和揣摩，一来二去就成了习惯，有了习惯的日子不会太难熬。
那天周泽楷坐在塔楼发呆时，数据流呲呲作响，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变成了灰白，热热闹闹的主城骤然死寂，玩家全部强制下线。
周泽楷愣了愣，想起系统公告。
荣耀今天要正式更新，时间24小时。
他突然觉得有点累，不想回服务器硬盘，也不想再去远行，干脆安静地端坐空寂的塔楼，看着世界终于完全的陷入黑暗。
然而周泽楷并不知道这次更新彻底改变了他平淡的BOSS生涯。
等级提升，技能增减，神之领域副本预告片公布。荣耀世界两大阵营泾渭分明。周泽楷被归属到光明阵营。预告片就是他和手下小兵去征讨魔王。他们穿过鸢尾花海，到达最北冰川上孤独的城市。
孤独的魔王就在城中央的冰塔上，懒洋洋地靠在一条黑龙，举着烟斗，哼着歌，装备颜色搭配得惨不忍睹，没有一点魔王应有的威严，倒像是一个成精的圣诞树。
圣诞树顺手在龙翼敲敲烟斗，很好心情地向唯一到达塔顶的帅小伙打招呼:"日安，怎么就你一个？太低估老人家的战斗力了吧？"
"……"想起跟随他而来结果全部阵亡在塔里的三个轮回军团的枪王无言以对。
帅小伙有点楞，呆呆的样子也很好看，让魔王有点开心。魔王收好烟斗，黑龙低吟着振翅而起，飘零如星辰碎屑的冰蓝色龙炎里魔王撑开伞，眼里倒映着灭世的火光。
"开打前认识一下，我叫叶修，是个诗人。"
孤身挑战魔王的勇士很快倒在了邪恶的火焰下。
系统还没有把周泽楷刷走，他躺在冰面上看着天，然后花花绿绿的披风遮住他的视线。
叶修好奇地弯下腰戳戳突然脸红的枪王，刚才的战斗打的很尽兴，他的心情很不错。魔王问他:"年轻人很强啊，叫什么名字？"
因为死亡，周泽楷只能一动不动躺着任调戏，视角也不能转，叶修凑的越近他的脸越红:"轮回，一枪穿云。"
"我问你真正的名字。"叶修戳他。
"周泽楷。"
"周泽楷这名字不错啊，小周同志知道荣耀现在运营多久了吗？"
"两年。"
"两年啊……真是很久了。"叶修叹了口气，再戳。
黑龙凑过来，魔王翻身骑上龙脊，龙翼卷起狂风，整个空旷的城市都响起海涛般的回音:"很高兴认识你，轮回的周泽楷。"
周泽楷努力想要看清那个肆意张扬的身影，下一秒，内存释放，参数还原，刷新后他已经又回到了轮回主城的塔楼。他在王座上愣了一会，捂住了鼻子。
在审美清奇的外袍下，魔王竟然只穿着靴子和短裤，两条修长匀称的腿白嫩嫩水灵灵，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枪王运算加速。
不过真的好白，好想知道手感是不是一样好。
最强的BOSS，最没下限的男人。
叶修强势归来，玩家反响如何暂且按下不表，总之BOSS们是炸锅了，架也不打了，一致对外的时候到了！众人把麻将搓的咔咔响，像是在搓着某人的嘲笑脸。
魔王大人用蝙蝠给老朋友们发了问候信，很短，就一句话:我回来了，不用再想念我了，话说各位收集了啥好东西没,-)
一回来就想着抢劫！还带这么贱的颜表情！
这不是问候这就是挑衅吧？！
新一轮针对叶修的批判大会又开始了，黄少天推推一直坐在边上发呆的周泽楷:"喂喂轮回的别总不吭声啊！我们大伙都说了那么多你也来说几句，上次你不是去讨伐叶修了吗说说说那家伙是不是很欠扁很脸t？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大家哗啦哗啦洗牌，顺便竖起耳朵听枪王回答。
"……大腿，很白。"周泽楷回过神，脱口而出。
……
……
……
死寂中，大家刚刚码好的长城稀里哗啦的垮了。
其实周泽楷说的是实话。
自从那次神之领域一战后，他发呆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两倍，脑海里晃来晃去的是叶修袍下雪白的长腿，连带着叶修的笑脸，叶修的声音，叶修的烟斗和手指，周泽楷反复回忆反复琢磨，叶修的手同样精致，他很想顺着指节，一寸一寸地摩挲。
可惜后来他再没能见到叶修。
魔王应该按照剧本来走，不干点惊天动地的恶事怎么好意思顶着这个名头？但周泽楷没见过这么懒惰的魔王，这个魔王既不降天火毁灭城池，也不去绑架公主，消极怠工得令人发指。
也许是设定的限制，叶修不能够参加BOSS们的秘密聚会，也不能够轻易离开冰塔，那座塔是一条鸿沟，隔开了他与这个喧嚣的世界。那座城里只有成群小怪，黑龙和魔王一人。叶修能做的就是骑着黑龙每天绕城巡视，活像是菜农不厌其烦地视察自己的小菜圃。
周泽楷观察几天后摸清了他巡视的时间和起止点，然后默默地每天踩点，穿过鸢尾花海守在那座空城，仰望狰狞巨龙背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周泽楷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做，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见叶修。每次遥遥地张望那个孤独的影子时，他都可以听见组成自己的每个exp,xml和txt都在疯狂的加载。枪王来不及想自己的运算公式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他只是个BOSS，不懂得人类的复杂情绪，想见叶修，所以他就去了。看见叶修时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空荡荡的缺口填满了，像是找到了丢失的最后一块拼图。而当叶修消失在冰塔，他独自穿越花海回自己的塔楼时，刚刚还充盈饱满的地方一下子又漏掉了，甚至比以前还要空。
他发现这种空旷感还会像病毒一样感染。
熟悉的塔楼变得很空旷，舒服的王座变得空荡荡，人来人往的轮回城也变成了一个空城，周泽楷漫无目的地走在城里，像一个没了发条的空心人。
空心人失魂落魄地游荡一段路，突然拔出双枪，弹雨纷飞，砸向他的巨石轰然碎裂。
巨大的岩石铺天盖地地向轮回城砸落，玩家和npc惊叫着奔逃，周泽楷抬头，看见成群的魔兽拥簇着熟悉的黑龙，花花绿绿像圣诞树一样的魔王扛着千机伞站在龙脊，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嘴角一挑，露出他最喜欢的，有点亲昵的坏笑。
叶修对他说:"嗨，小周，好久不见。"
周泽楷被这当头砸来的重逢给冲击得有点晕，是太过惊喜不敢置信的晕。但是他表面还是很镇定，英俊的脸还是很严肃，碎霜荒火也没有收回去。
他回答:"好久不见。"
叶修笑眯眯道:"系统开放了新活动，要我一把老骨头来挨个给你们拆迁，我想着小周和我这情分不含糊，就第一个来找你了，小周别太感动。"
如果是张佳乐估计早就一个手雷招呼过去了，但周泽楷不是张佳乐，见到叶修的满足感让他轻而易举地把挑衅过滤成俏皮的问候。他召唤出轮回主城的守护兽，对着他的前辈举起枪，礼帽下的眼神滚烫。
"砰。"
战斗是二进制的浪漫。
事实证明官方开放的这个活动十分成功。
足不出户的资深死宅魔王终于屈尊出城了，带着大批小弟，以专业拆迁队的气势轰轰烈烈地把荣耀几个主城给拆了个遍，收获了全服的仇恨值。接下来的征伐赛才是重头戏，玩家选择任一主城，跟随主城BOSS去攻打魔王的神之领域，得分最高的主城将会得到唯一称号成就，其他零零总总的奖励也相当丰富。
一夜之间，魔王叶修这个站在荣耀顶峰、会走路的史诗副本成了所有人想推倒的对象。
世界在沸腾，周泽楷却在塔楼发呆。
上次的交手以平局告终，魔王很忙，魔王得赶去下一个主城高空抛物。
临走前叶修抬起的指尖跳跃一点冰蓝火花，火花炸裂成一朵鸢尾，精准地落在周泽楷的礼帽上，又瞬间不见。等周泽楷再抬起头时，魔王已经重新号召他的臣民，向下一座城进发。
"下次再来看我时，记得带上一朵鸢尾花。"
周泽楷悄悄用服务器上网，人类的文字说，见面带花通常用于探病或者有好感想要进一步发展的人类约会。根据实际排除前者，那么，前辈是在暗示他对自己有好感想要进一步发展？
想得太多的结果就是周泽楷的运算公式又一次不稳定。
叶修的留言并没有困扰他太久。
哪怕是全职业精通，身为BOSS就要有迟早被推倒的觉悟和混凝土心。活动最终讨伐那天，神之领域被淹没在技能光效里，光明阵营联盟一路凯歌高奏，魔王终于死在冰塔王座上。
周泽楷在迷宫般的冰塔里兜兜转转，找到叶修时，这货正悠哉悠哉叼着烟斗坐在阳台上，他走过去，坐在魔王挪开的空地，四条长腿在栏杆外晃荡。和叶修靠的如此之近，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塞的满满的罐子，他们默默地并排坐着，一言不发，但气氛轻松又自在。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叶修的脸，很好，叶修没有失落，有点疲倦，但眼睛还是很亮。魔王在玩家的欢呼里向周泽楷伸出手:"小周，把花给我。"
周泽楷默默递上那支被他小心保护在风衣里的鸢尾。
BOSS不是玩家，不能够影响任务物品，『北境的鸢尾』是某个隐藏任务的道具，然而这一次他却能够携带它。
叶修没接过鸢尾，他冲周泽楷一笑，带着点狡黠的亲昵:"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对你说了些什么吗？"
当然记得。周泽楷像个可靠的复读机，一句一句倒带:
"日安，怎么就你一个。"
"开打前认识一下，我叫叶修，是个诗人。"
"年轻人很强啊。"
"停停停！"叶修哭笑不得地打断他，"小周，平时可没看出你这么一板一眼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记得很清。"
在周泽楷尴尬前叶修笑着接过鸢尾花:"记得我说自己是个诗人就好，现在睁大眼睛，见证奇迹的时刻。"
花瓣在碰触到手指时瞬间飞散，飘零得纷纷扬扬。与此同时系统在频道刷出一首长诗，长诗的每个字节都变成金色的光点，坠落成金币，塔下欢呼如潮。
他们两看着梦幻般的景象渐渐消失。
"荣耀内测时有一个隐藏任务，英雄将『宽恕的花朵』赠与魔王。"叶修无精打采地半个人靠在周泽楷身上，后者的手犹豫不决地悬了片刻，还是搁在了叶修的腰上，魔王斜眼看看他，到底是没拍开他的手。
"没想到都过了两年，当初写脚本的人换了，我从英雄变成魔王，这个隐藏任务还在，我就是当诗人的命。"
然后是极轻声的喟叹。
"真好啊。"
周泽楷突然懂得了叶修的感叹。
说到底还是一直渴望着回到荣耀里吧。
就算他们都只是微不足道的、生死荣辱都被事先杀青的提线木偶，但是热爱这个世界的事实不会变。玩家也许不会在乎任务背后的故事，不会研究这片虚拟大陆的历史，但这些虚构的脚本构建的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真实的喜怒哀乐。
吾生之地，生息于此，长眠于此。
就算只能圈禁在最北的空城里，叶修也是欣喜的吧。
周泽楷心绪起伏，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不是空荡荡的了无依靠，而是类似被塞得太满，在这个人身边，莫名的心声就都要鼓鼓囊囊地飞出来，看着他时，有点酸有点疼，心也变得格外很柔软。
叶修突然偷袭，手指戳戳枪王的脸蛋。
"小周，你天天来我的主城踩点是想干嘛，老实交代是不是意图不轨？"
被发现秘密的周泽楷有点慌，比面对一众满级玩家还要紧张，但他还是很诚实:"……看你。"
"看我干嘛，魔王是能随便看的吗，要收钱的。"
"你好看。"
"很有眼光啊，那我就宽宏大量的不计较你在干嘛了，哎，说的就是你，别看我，把手拿出来。"
周泽楷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摸在叶修长袍下的大腿上，顶着魔王不满的瞪视，枪王面不改色地捏了捏。
程序师建模建的真走心，手感一流，好评。
叶修看了看自己已经变得透明的脚，以牙还牙捏住周泽楷的脸，后者眨眨眼睛，很自觉地凑近，近到几乎可以亲上去。
"我是不能够随便出城溜达的，辛苦你每天都过来，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想到你或者是见到你我的程序运算就会特别快？小周你是不是带了病毒？"叶修控诉道。
周泽楷被倒打一把恶人先告状，顿时有点气闷，带病毒的明明就是前辈吧？看到前辈他不光运算加速而且像是患了感冒的人类——头重脚轻，晕头转向。
而此刻叶修向前微微倾身。
一个比落叶还无声的，温柔的吻。
瞪大眼睛的换成了周泽楷，他楞楞地看着叶修诡计得逞似的哈哈哈大笑躲开了自己的手，系统刷新，魔王又得回到孤独的冰塔里了。
"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每次看到你来看我，很高兴。"
叶修消失了。
枪王晕乎乎地站起来，运算变得前所未有的迟钝，好久之后他才突然爆红了脸，拔出双枪突突突地朝天胡乱射击。
阳台后的走廊里，姗姗来迟的BOSS们一脸卧槽的面面相觑。
"走吧，正主都跑了。"王杰希说。
"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张佳乐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幕有种刷新世界观的虚脱感，很想自戳双目。
走在后面的蓝雨新人卢瀚文不解地问捂住他眼睛的喻文州:"城主城主，叶前辈和周前辈怎么了？大家不是说好了干一架吗？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还有城主为什么要捂我眼睛？"
喻文州:"因为大家没脸看，小卢你也别看，眼会瞎的。"
"哎？！"
——在人类某些国家，亲吻面颊是一种礼节，但是大多数情况用于表达好感，恋人间传达爱意也会亲吻。
周泽楷在打翻了又一批玩家后，在王座上例行沉思。
他想，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人类对『喜欢』与『爱』的定义，但是他肯定是喜欢和爱叶修的。人类说，喜欢一个人时会心跳加速，心情和猫咪一样阴晴不定，变得多愁善感，容易欣喜也容易悲伤。他没有心脏，但是只要想到叶修他就会运算加速，像感染了木马病毒。
可惜他们不能够像人类一样轻易相见。后台脚本限制了他们可以触碰到的世界。好像叶修除了特别活动，只能够困在神之领域里，等着玩家来战。周泽楷努力了很多次也无法突破设定进入叶修的城，但他还是每天穿越花海，等待魔王巡城时短暂的视线相对。
说起来很好笑，两个数据就这样产生了感情。漫长的等待，短暂的相会，还得防止太过异常被程序员发现。周泽楷有次在频道里听见一对人类恋人抱怨相隔太远感情变淡。
再远的话，有比近在咫尺却只能隔着数据流对视更无奈的距离吗？
如果前辈和我都是人类就好了，周泽楷默默的想，就算是相隔大半个地球，他也会乘飞机奔赴前辈在的地方。
又有玩家来刷轮回副本。周泽楷按着礼帽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对玩家们说出那句『我已有觉悟』，枪声响起，周泽楷茫然地看着瞬间变灰的世界，他死亡了。
系统刷新，他被这群玩家反复杀了数十次。
BOSS们最厌恶的，就是开外挂的玩家。
对玩家来说，游戏的输赢影响的只是点卡，装备耐久度，胜场率，虚名。但是对BOSS们来说，每一次战斗都是值得慎重对待的，无论对战的玩家是高玩还是菜鸟，他们都一视同仁，全力以赴。开挂无疑是对他们坚持的荣耀的亵渎。
我们已自知是你们眼里的木偶，没有生命的只会喊着中二又可笑的台词作战的数据，你们写攻略，研究，也只是为了击杀我们获得的奖励而已。
那就不要剥夺我们最后一点可笑的坚持。
当所有BOSS炸锅了，一同急吼吼奔赴神之领域时，周泽楷才意识到这次的事件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短短半天，这群开挂的玩家就已经分头轮刷了荣耀各个可以掉落稀有材料的副本，组织之严密作案之熟稔可以看出他们绝对是惯犯。
荣耀很多珍贵装备都标价不菲，自己制作的话需要大量稀有材料，而稀有材料不能够在游戏商城买到，很明显，这群人就是冲着积累稀有材料来的。
"并不仅仅如此，这群人是荣耀最近兴起地一个工会成员，才一个月而已，这个工会就发展壮大到二级，而且他们已经掌控了大部分副本，普通玩家和公会都没办法刷材料。"张新杰按了按残缺的眼镜片，霸图副本今天被刷了很多次，程序超载，一向衣冠整洁的霸图第二人甚至都来不及刷新。
因为轮回和霸图稀有材料的种类多，今天这两个主城副本被刷的尤其惨。
"这些人，不会是老叶以前说的恶意玩家……"张佳乐闻言神情骤变。
烟雨的城主楚云秀冷哼:"这群败类竟然混到荣耀里来了。"
周泽楷默默地催坐骑加快速度。
前辈说过，有些人类玩家为了牟取暴利，集合众多资深玩家在网游建立组织，不择手段控制游戏中必需品的流通来源，赚够了就走。严重的甚至可以搅乱一个游戏的交易系统，流失玩家，元气大伤。
前辈还说，如果见到这样的渣渣，拼着被GM发现异样也要打到他们哭着回老家。
枪王紧紧地攥紧枪托。
BOSS们还是晚来一步，当他们赶到极北神之领域，正好看到血红法阵在空中闪现，熊熊燃烧的陨石雨铺天盖地而来。
魔王独有技能:『魔神之怒火』
叶修的确很愤怒。
他无法出城，但不代表他无法利用数据流知道城外发生的事情。
当那伙人杀死魔王的部下闯到他的王座前，魔王只是把烟斗摘下，黑龙冲入侵者发出危险的咆哮，冰蓝色的怒火在魔王眼中焚烧。
叶修只说了一句话。
"尔等盗贼，从吾辈荣耀里，滚·出·去。"
孤独的魔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魔学道者的熔岩烧瓶烧毁了他的皮肤。
卫星射线正中他的心口，爆出殷红的血花。
剑客刺瞎他的眼睛，铁拳打碎他的膝盖。
叶修终于重重跪倒在地，没来得及躲开刺穿胸膛的长矛——他已经看不见了。将死的黑龙悲怆地哀鸣，为它无力保护的主人。死亡前叶修听到玩家气急败坏的喊又没有爆出东西，魔王血染的脸露出嘲讽的笑。
——他私自改动了掉落率，就算是会被后台发现，对他进行清理，也绝不让这群人称心如意。
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样愚笨的方式，给那个每天来看他的人报仇。
"小周"他喃喃，"看哥帮你把他们打的哭着回老家。"
楚云秀和几个年轻BOSD已经不忍地转过头，连聒噪如黄少天也不再打气"叶修干死那些混蛋"，他发疯似的冲还在顽抗的人喊:"叶修你个傻逼！还打什么！快跑啊！"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都无法冲上去帮他，规则的限制让他们只能够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反复的复活，被虐杀，死亡，再次复活。太惨了，面对开挂的对手，这场战斗从开始就没有悬念。没有得到战利品的玩家已经失去耐心了，他们不求爆出稀有物品，就等着系统刷新，一次次地杀死这个难啃的BOSS泄愤。偏偏叶修好像铁了心要和他们死磕到底。
周泽楷没有转过头，也没有喊叫，他张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叶修被复活，受伤，倒下。之前他魔楞了似的要冲破脚本限制，被韩文清他们联手制住——这是根本没用的，只会再搭进去一个人。
那些刀锋似乎也一刀一刀砍在他的身上。空了，周泽楷感觉自己被那些血滴彻底掏空了，站在这里的只是个空壳，他的魂魄拥着叶修，摇摇欲坠。感他之感，痛他之痛。
叶修不投降也不后退，又一次开始前轻声道:"我已有觉悟。"
周泽楷的台词。
我知道自己在犯傻，也清楚自己在冒险，但我已有觉悟。
好像那个每天都要走很远的路，等待那短暂的几十秒相视一笑的家伙，风雨无阻，不问后果。
我们只是人造的数据，遵照注定的剧本行走，但是为什么四目相对时，会有那样滚烫又陌生的“感情”呢？几乎要把心给点燃。
魔王无奈的笑了笑，终于站立不住，像断翅的孤鸟，从高塔坠落。
周泽楷度过了记忆里最漫长也是最空白的日子。
那天的惨烈之战以叶修的程序崩坏收场。鉴于影响恶劣，众多玩家一齐打压那个公会，一切似乎又走上了正轨。
然而叶修不在了。
据说是在进行维护和修改，但是周泽楷每天再去神之领域都没再见过那个身影。大家的聚会也变得气氛低沉，都一言不发地搓麻将，一个个死气沉沉得如丧考妣，黄少天这么说，然后被众人暴打。
他们不是人类，周泽楷没办法贴寻人启事。如果叶修真的被格式化，那么他还能去哪里找到他？周泽楷枯坐在塔楼里，连发呆的力气都随着叶修不见了。
怪不得人类说喜欢是一种病毒，没办法杀除，没办法根治，它让自己这个程序也患了各种病。但是假如没有遇见叶修的话，他可能连难过都无法体会吧？
他后来又远行了一趟，然而热闹多彩的荣耀大陆在他眼里被过滤成了暗淡的灰白。
后来他不外出了，看着荣耀里人来人往，衬得他更是形只影单。别人手牵手，他也去牵，手伸出去才想起想牵的人不在了，只好双手藏在风衣口袋里。
那就等吧，这是他除了战斗唯一擅长的事情。
不管怎么着，日子还得照常过。
比如情人节雷打不动的到来了。在这一天辛酸的不只是单身狗，还有被迫换上情人节套装的BOSS们，女孩子们还好，但是汉子们穿着一身粉红爱心就很诡异了。偏偏他们还得出城去配合情人节活动。
周泽楷遇到蓝雨一行时黄少天正在吐槽好想打死画工。枪王心不在焉地打算按照路线回轮回时，一个硬硬的小玩意砸在了他头顶。
一枚糖果。
然后稀里哗啦的糖果雨砸下来，周泽楷正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一声熟悉的龙吟响起。一条脖子上系了一个硕大蝴蝶结的黑龙喷着龙炎落在他身边，龙炎在半空变成糖果。一身粉红混搭的魔王大人笑吟吟地骑在龙背上，对周泽楷伸出手:"这位帅哥，要不要搭顺风车啊？"
叶修明亮的眼睛看着周泽楷，露出让后者怀念的狡猾又亲昵的笑容。周泽楷二话不说翻身坐在叶修背后，手臂紧紧地锁住他。
同样惊喜的还有蓝雨众人，黄少天跑过来:"卧槽！叶修你丫竟然回来了？！你之前一直在检修吗连个影子都没了吓死人了！别偏心啊我都没骑过这龙凭啥只让那小子骑！"
叶修挑眉，黑龙拍打翅膀把剑圣给掀了个跟头:"呵呵，招手即停，只限帅哥。"
飞出好远两人还能听见某人的咆哮。
“小周，你没有什么話想对我说？”
周泽楷的手臂把叶修牢牢地锁在怀里，活像巨龙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宝藏。
有，很多話，太多了。
“那我先说了，别看我，给老人家留点勇气，咳”
"只要想到给你报了仇，我就很高兴。"
"在那里很无聊，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还得担心会不会就此被删掉或者代替。其实我是不怕被删除的，数据都会有那么一天，但是想到以后可能再见不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很奇怪，全身的数据都动不了了一样。"
周泽楷抱着他的手紧了紧，青年把脸贴在叶修脖颈上。
"所以后来回来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找你，小周啊。"叶修终于回过头，脸上带着似乎是被风刮出来的红。
"我觉得你一定是带病毒，我被你感染了，你得负责啊。"
"好，负责。"周泽楷终于可以说话了，从叶修不见起一直梗在他喉咙的刺融化在叶修温柔的眼神里。
他从风衣里掏出一把文字泡，递到叶修面前，用力捏碎。
叶修眼前浮现一串文字:
"叶修前辈……"
"我查了很多人类的资料，他们说喜欢一个人会怎样，我还是不大明白，但我肯定是喜欢前辈的。"
"虽然和前辈待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很难得，但每一次都像是坐过山车，很紧张，很开心，不想很快结束。"
"如果可以，很想问前辈，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轮回，很想和前辈分享塔楼和火炉，没有人时可以一起去旅行。前辈很喜欢荣耀大陆，想带前辈去很多地方，烟雨的春天轮回的冬天。"
"无论哪里，只要是前辈想去的地方，也会去，一起。"
文字随风消弭，叶修死活不回头，周泽楷顽固地把他的脸捧着，很红，很热。
"……小周你也太犯规了。"
然后叶修很快闭嘴了。
一个极轻的吻烙印在他额头。
所以究竟谁是病毒，就不要计较了。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
周泽楷和叶修还是没能够一起分享他的塔楼和火炉，系统限制让他们还是只能够隔着城墙相视，或者在节日里组成夫夫搭档祸害大家。很多玩家萌上了这一对cp，诞生了许多周叶同人图文。
也许当初编写他们的人也不会想到，两个数据会产生感情，会相恋，会为彼此犯傻，会成为很多人生命中难忘的 cp，被记住很久。
荣耀运营了很多年，在新游戏不断推出的市场，它已经坚持的足够久了。
然后那一天，荣耀终于宣布停运。
那一天是一场盛大的告别。
玩家都离开了，留下空寂的荣耀，npc们最后一天坚守家园。
系统终于不再限制叶修，他走出城，看见周泽楷握着一束鸢尾花等他。
”小周，说好的带我去旅行，这是打算兑现了？“
周泽楷吻吻魔王。
”嗯，一起。“
他们手牵手，由南向北，去东边的微草主城看杨柳依依归燕斜飞；南国霸图主城的炽热岩谷，火山爆发壮丽绝伦；西方的蓝雨主城的满月，那里的人鱼唱着挽歌；他们去拜访了所有的朋友，大家彼此笑着告别，最后他们回到北境的轮回主城，那片鸢尾花蓝的像一片海。叶修靠在周泽楷怀里，两人看着荣耀世界的数据流一点一点停止流淌，天空和陆地逐渐碎裂，重归虚无。
终于，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想不想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在想什么？“
”前辈想了什么？”
叶修捏捏周泽楷的脸：“我在想，这小伙这么帅，待会动手我得留情。”
“也许是那时候就有点动心了。”
周泽楷微笑。
“也一样，那时记住前辈。”
“不知道有没有人类会记得我们，但是啊，就算被彻底删盘——”
“我也会记得你。”
崩溃的数据流终于淹没了轮回城。
在最后他们也牵紧了彼此的手。
这就是永远了。
END
错误已修正
文里关于游戏的相关说法并不是完全科学，别被误导啦
